门对寒流雪满山

季先CP向，李林友情向。

之后可能会提到歌曲拟人CP，以后再说吧......

算是We're on the road那篇（点我）的一个后续，承接上文。虽然其实那篇的意义只是提供了关于李志先职业及季先两个人如何初遇的设定......

1w+ 未完

希望我能早点写完【

我的她 （上）

*

 

林志炫发现那个奇怪本子的时候，刚刚结束“我是歌手”第一季第五期的录制，从现场回到家。

 

那本子的样式非常古早，纸张也像是二三十年前中小学生作业本的触感。林志炫捏着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皮包里的东西，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还是十八九岁的大学生，正站在明新工专的教室里；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一堂工图或者别的随便什么课，而不是作为歌手的后半生。

 

林志炫心里一跳，猛地把那本子抽出来。封底是一张照片，有些年代感，看上去像二十多岁的他自己；翻过来，封面是干净的黄色纸页，似乎什么都没有。他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右下角用钢笔写着小小的一行字——

 

“Just for you.”

 

*

 

Ukulele’s的生意并不因为多出一个周季就比以往更加火爆多少。又是一个九点多就可以打烊回家的晚上，李志先哼着小曲，把吧台上的东西一一收好，按每天的日常规格给店里做了个简单的最后扫除，然后提起包，打算像先前的无数个晚上一样慢慢走回家——或许有点不一样，在加上和周季一起走的一段路后。

 

然而他很快顿住了动作，带点疑惑地盯着刚刚放包的地方，那里凭空出现了一个本子。他确信自己没有乱扔东西的习惯；更何况这种印刷样式的本子，早在百年前就很少出现了，现在拿出来，大概会被以为是爷爷留下的遗物之类的。

 

想到自己家的家谱，李志先隐隐约约有点预感。他拾起那个本子，有点牛皮纸感觉的封面右下角有细细的一行字“Just for you”；翻过来，一张照片占了背面的二分之一，那样子看上去就像……像……周季。

 

李志先悚然一惊。Just for you他是熟悉的，那一堆现在还放在店里当镇店之宝的、早就不能播放的专辑CD里有一首歌就是它；但周季的照片？李志先觉得他应该没有这种恶趣味把他自己的照片印在本子上，那难道是、是我印的？

 

怎么想都不太对吧！

 

……说起来他还挺帅的……咳，这不是重点。

 

“志先？”周季正打算和往常一样关灯锁门，却看见李志先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感到奇怪，凑过来想看看他在发什么呆。然而李志先的反应大得出乎他意料——对方直接抱着臂窜出三丈远，那眼神就像在看洪水猛兽，看得周季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凉。

 

“怎么了？”

 

李志先摇摇头。他总不能说，自己正对着周季照片发呆的时候被真人抓包，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吧？

 

“……我有干什么吗？”周季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至于双手交叉胸前做这种自卫姿势吗……”

 

“哎？”李志先微微愣了一下，“我双手交叉胸前？”

 

他确信，就算那个被他抱在胸前的本子再小，只要周季不是真的瞎，都应该判断他的动作为“你至于藏着个什么东西不让我看”而不是“你至于双手交叉自我防卫”。

 

“对啊，”周季翻了个白眼，“拜托老板，我没打算对你非礼。”

 

“……”

 

李志先脸有些微红。他现在知道对方真的看不见那个本子了，但窘迫的情况仿佛更严重了一些。不合时宜地，他脑子里浮现出刚刚对那张照片“帅”的评价，自动下意识和周季本人比较起来，然后得出结论：还是本人比较帅一些。

 

“真傻啦？”

 

周季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半天，李志先终于回神。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顺便用不太明显的动作把本子从胸前转移到手里。

 

“走吧，下班了。”

 

*

 

兴许是发生了那一连串“意料之外”的缘故，回家那一路李志先都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具体表现，就是原本不怎么健谈的他突然话唠上身，而平时负责引导话题的周季则干脆变成了一个倾听者。

 

另一方面，就是迫不得已一直捏在左手的那个本子……李志先感觉自己肯定把那个本子捏出了一个洞，但事实上，直到他们抵达李志先的家，直到他与周季像往常一样告别后进了小区大门而对方从下一个路口右转，借着小区里路灯的光，李志先才惊奇地发现那个本子根本毫无变化，甚至连一点褶皱都没有。

 

李志先从前对“命运”之说一直抱持着不信的态度，但今天，此时此刻，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本子，他也不由得产生一种怀疑：冥冥中有某种东西在看着他们、指引他们，并且在一些关键的时刻，以奇怪的方式降临人间。

 

他想起爷爷的日记本上提到这个酒吧最初的来历，想到要一直接续下去的东西，不由又抚上那行小小的“Just for you”。无论冥冥中存在的东西是什么，它确实戳中了一些李志先不想与人分享又不想让它就那样被人遗忘的事情。于是他攥了攥小本子，趁着在小区散步的人还没发现他的异样，迅速穿过夹在花园中的路，钻进单元楼。

 

心里的余热还未散去，李志先背靠着家门，长出一口气，好像把刚刚一路莫名其妙的紧张感都隔在门外。感觉平静下来后，他才慢慢打开门灯——空无一人的家里自然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像平日一样放下皮包，换了拖鞋，打算洗个澡，然后练练声、看看书，等头发干了就睡觉。但出于某种着魔的心理，换好鞋在沙发上坐下的他又忍不住把那个小本子拿出来。

 

内页我还没看过呢。李志先暗想，都怪周季……对，都怪他。

 

李志先好奇地翻开第一页。他原以为会看见周季写的一些东西（“那封底上毕竟是他的照片！”），或者是空白的新本子，但意料之外地，第一页上用他完全不熟悉的笔迹写着一段赠言。

 

“送给我亲爱的林哥哥。祝你们蜜月期愉快，两辈子修成正果太不容易啦!本子的用途你懂的，妥善使用哟~除了找某人之外也可以找其他人，在下面写上名字就好啦！

你的

楼离”

 

……

 

？？？？？

 

如果不是开头写了“送给我亲爱的林哥哥”，李志先几乎就要以为这玩意是谁送周季的礼物结果错放到他那了。他来来回回把第一页的字看了三遍，终于绝望地承认这些字他每个都认识，就是串起来完全无法理解。

 

“大概是和小姑娘有什么代沟……”李志先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根据这活泼过头的语气估计对方大概不到二十岁，“不过她提到用途，难道这东西和手机一个用法吗……”

 

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李志先又翻过一页，然后发现第二页上写着“密封线下开始答题”。

 

？？？？？？？？？？

 

“你的名字……嗯……”李志先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支笔，老实说他不是很愿意向不明物透露个人信息，但这玩意的巧合实在太多了（尤其他家往上数几代还有不止一个人姓林）。看过很多文学艺术作品的他心里隐约对所谓“用途”有个猜想，只不过要验证可能还是得填个名字……嗯？

 

李志先想起那个最初让他注意到这个本子不同寻常的、姓周的罪魁祸首，心里一动，提笔在上面写了“李季”。想了想，他又在第一页下面补了一句话：“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

 

在很多不同的场合，林志炫都提过“Just for you”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歌。有时候为了突出这首歌，他会说是优客时期的歌里最喜欢的一首；而有时候懒得多想，他就干脆说是“我最爱的李骥写的歌”。这首歌也是他在大众面前为数不多的没有随着时间而被“雪藏”的优客时期的作品之一。

 

嗯……所以大概是某个知音送的礼物吗？

 

能塞到包里的恐怕不是一般正常粉丝吧…...林志炫仔细想了想自己这一路到底哪里不注意安全措施都无果后，终于打算放弃这个问题，先翻开看看对方在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送你的别客气不用谢我，拿去和林哥哥谈恋爱吧！不要来刺激我就好，我还想多过几年自由自在没有狗粮的日子。

楼离”

 

……

 

这恐怕真的不是一般正常粉丝……

 

而且语气……林志炫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他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林哥哥”到底是谁，但不管他是谁，自己都没可能跟这人“谈恋爱”的，更不会因为秀恩爱而刺激到某个，呃，这看起来可能是个小姑娘？

 

有、有点害怕，应该是送错人了吧……

 

这么想着，林志炫又翻过一页。他想大概这位小姑娘在本子里的其他页上写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或者手抄情诗之类的让对方读给那位“林哥哥”以便谈恋爱，但没想到的是，本子第二页上只有两行字，而且都和所谓情诗毫无关系。

 

“密封线下开始答题

你的名字：________”

 

喔。林志炫松了口气，虽然方式特别了点，但对方到底还只是想要签名，这样的话……他翻了翻包，成功在侧边夹层摸到了那支常年插着的黑笔。他想，这本子大概是经纪人塞进来的忘了和他讲，或者在场外一阵乱的时候他顺手从哪个人手里接过塞进包里没细看，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总之签完交给GiGi让她代转交一下好了。

 

林志炫拔开笔帽，临要写下习惯性写了二十年的三个字，第一横写完，却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变成了“Terry”。

 

“……”

 

刚刚发生了什么？

 

林志炫正打算在下面再补一个名字，还没来得及落笔，那个刚刚写上去的Terry就消失了。他眼睁睁看着纸上浮现出“绑定成功，玩的愉快^ ^”的字样，紧接着下面跳出两行字：

 

“李季 to Terry：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李季。

 

林志炫心想，即使最擅长恶作剧的人，也不会寄这种东西给我，而且冠以一个这么巧的化名。从那个“Just for you”开始，不，从那张仿佛穿越过二十年的照片开始，他就觉得事情在向奇怪的方向发展，而现在，所有的预感都应验了。

 

我好像有那么一段时间没和他见面了……不，从那年之后我们见面的频率就一直没有多高。林志炫闭了闭眼，不过即使再久不见，也不会产生这种过于具体的幻觉。

 

言下之意，朦朦胧胧的幻觉还是有的。借着眼前黑暗帷幕的辅助，他勉勉强强勾了个轮廓，但再之后，便进行不下去了。

 

林志炫睁开眼。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有很多关于恶作剧的质询要回复，但最后，仍然选择了这样一句话写上去。

 

“我不知道。我想我们可能从未见过，但你要相信，我与你是一样的心情。”

 

*

 

李志先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和一个才见面一周的人在仓促之下变成了音乐伙伴。

 

不是那种没事的时候弹琴唱歌的音乐伙伴，而是真的以能创作东西、能和别人分享作品、能在很大的厅里开演唱会为目标的音乐伙伴。

 

虽然事情来得很突然，但真的开始为之稍稍搁置酒吧的工作、开始每天定时和周季一起练歌的时候，李志先倒没有非常明显的“愧对祖辈”的难受感，反而十分兴奋——他想，别的先不论，周季有一点是真的说得很对：他适合唱歌，爱唱歌，并且天生就是为唱歌而生的。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李志先慢慢擦着吧台暗自思忖，流星、少年游、Just for you、有梦有朋友、没离开过和只为你唱，一首一首学下来，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这么喜欢唱歌呢？

 

嗯，大概因为周季是心理学专业的吧。李志先决定把所有的问题推给专业。

 

他把这种感情分享给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小本子。自上一回他写了名字和那句话后，那个本子就一直没有什么新的动静，直到今天中午，他出于习惯又拿出来翻，才发现空空的内页里突然多出了几行字。

 

“Terry to 李季：

我不知道。我想我们可能从未见过，但你要相信，我与你是一样的心情。”

 

李志先觉得这一定是冥冥中的某种巧合：否则怎么会在他刚刚做好未来几个月、甚至几年几十年要怎么过的决定的时候，就跳出这样一句话呢？他想这个叫Terry的人，先不管他是谁，都比那位楼离姑娘看上去要好沟通多了。

 

而且没准还和自己有心灵感应。

 

于是李志先向后翻了一页，在有字那页的背面写道：

 

“真的吗？虽然这样有点奇怪，但我今天真的很高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很想把这件事和第三个人分享（特别是我们彼此不认识，原谅我）你知道吗，就在一天前，我和我的朋友决定要一起做音乐了！虽然他今天因为家里有事不在，呃，不过如果他在我也没什么机会给你回复啦……不过说真的，Terry，你觉得家业和唱歌能兼顾吗？我有点害怕……”

 

写完，李志先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字和Terry的字都消去，才合上本子。他现在已经对这个本子的运行机制有了一些了解。

 

今天呆在酒吧的只他一个人，周季因为家事请了两天假，好像是他姐姐结婚还是什么……如果晚点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在她婚礼上唱歌祝福……算了，等练好那也太远了，不能让人家为此推后婚期呀。

 

这么想着，李志先又笑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些时候的想法实在很好笑，连带着那时候的外在动作表现也很好笑。所幸这种时候通常只有他一个人在场，倒是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

 

但是即使我非常喜欢音乐，喜欢唱歌，我也不能完全把家业丢下。李志先放下玻璃杯，环顾四周：Ukulele’s的客人和往常一样少，但它从建立之初好像就没有红火过——李志先相信这就是他的祖辈们所希望的样子，而他只要一直维持着就好。

 

或许，我可以改造一下那边的空地，放个麦克风之类的，和周季就坐在酒吧里弹唱……诶？

 

李志先的眼神一顿。先前还没注意过，然而现在看来，那地方专门空出来好像就是为了有人弹唱而存在的。

 

他想起那些爷爷教他的歌，感觉自己好像连起了两根遥远的星线。从出生到现在，已经独立生活好几年的李志先，第一次对那些从他出生就一直陪伴他的歌曲的诞生产生了好奇。

 

*

 

在这个一切都很发达的年代，要找到一些过去的影音资料并不是难事。虽然娱乐界更新很快，人们狂热的浪潮一轮一轮地拍打过明星群体，然而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像大浪淘过的沙，非但没有融在时间的海水中，反而一点点全部沉积下来，留存在信息世界的角落里。

 

“好吧，现在又一次证明小季在某些方面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李志先扶额看着旧时代的MV，承认他自己唱的“远离爱情寻找真理”的歌词确实违背了初版创作人的心愿，“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呀，一代传一代……”

 

李志先知道为什么他的父辈们都没有去查找这些歌曲的来历。也许在曾经的某一个时段，或许几十年前、或许一百年前，真的有一位先辈对这些歌曲抱着最真诚的热爱，所以才以某种强制的形式把它们、连同这家酒吧一起，变成了“家谱”的一部分。然而时过境迁，一代一代人之间的隔阂让这种热爱慢慢被冲淡，到李志先这里，便只剩下公式化的传授；甚至李志先的父亲把Ukulele’s交到他手上的时候，都没有嘱咐太多，只说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李志先想起《流星》的歌词，默默无言。就像这些歌曲原先的主人，那个组合，也在开始的短短五年后就走到了下一个转折点。

 

“幸好我爸不会管我在做什么。”李志先想想自己前两天做的决定，暗暗松口气，“我猜他巴不得我去唱歌呢，这样他就不用再承受爷爷的怒火了。”

 

李志先的父亲是个完完全全对音乐不感兴趣的人，除了小时候例行公事地学过几首歌、在李志先爷爷身体状况下降的时候接手了两年小酒吧、然后又很快把它交到李志先手里之外，几乎对整个李家传承的执着抱有一种“嗤之以鼻”的态度——他就像最叛逆的人，19岁的时候弃学创业，有五六年和家里是失联状态；失败后又去学了平面设计，在不同广告和游戏公司都任过职，但因为对自己作品的坚持、不听从公司安排而屡次离职；35岁的时候和李志先的妈妈闪电结婚，有了李志先后不到三年就离了婚；大约是带孩子期间产生了某种奇异的效应，现在干脆在外面开班教小孩画画……

 

凡此种种，让李志先的爷爷来说，就是“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志先倒觉得没什么。人各有所爱嘛，父亲虽然比较任性，不过怎么说过的也是他自己的人生，他高兴就好。至于自己被迫大学一毕业就开始看店提前进入老年生活节奏这回事呢，李志先觉得乐在其中——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商科学的那些东西，当年报专业的时候基本是自己闭上眼睛盲选外加旁人撺掇，最后四年学下来，也没对自己的学科产生多大的爱。

 

电脑屏幕黑了一秒，把李志先从过去的思路拉回来。他知道这是视频选集自动播放到下一首歌了，果然，随着音乐响起，歌曲的名字慢慢也在屏幕中间出现——《认错》，他没听过的。

 

李志先感觉有点兴奋。视频画面好像是现场版，比起先前的MV让他感觉更加亲切；除此之外，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新鲜感也让他更加期待，甚至不想去管自己刚刚才说过的“听完最后一首我会的歌就睡觉”这件事。

 

也许我生错了时代……不然我肯定是他们的粉丝。李志先暗想，不过现在也没差，甚至变本加厉——我家祖祖辈辈都是他们的粉丝。

 

家谱往上数只能到李志先爷爷的爷爷那一代，再上面就是空白。也是从李志先爷爷的爸爸开始，他们家改姓了李——像所有非独生子女的家庭会发生的情况一样，他是随妈妈姓的。

 

“然后我就从主唱家五百年前的亲戚变成了吉他手家五百年前的亲戚。”《认错》放完后，李志先关掉视频播放器，总结道。

 

*

 

“李季 to Terry：

真的吗？虽然这样有点奇怪，但我今天真的很高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很想把这件事和第三个人分享（特别是我们彼此不认识，原谅我）你知道吗，就在一天前，我和我的朋友决定要一起做音乐了！虽然他今天因为家里有事不在，呃，不过如果他在我也没什么机会给你回复啦……不过说真的，Terry，你觉得家业和唱歌能兼顾吗？我有点害怕……”

 

“李季 to Terry：

我猜你可能很忙，上一封没有回复。不过没关系，你有空的时候再看就好啦。我昨晚听上上个世纪的音乐听到凌晨两点，早上起来感觉头超疼……不过我有了新的灵感。我的那位朋友今天回来了，我打算和他分享一下，晚点一起看，哈哈。我现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生错了时代，比起当代音乐，我好像更喜欢一百年前的那种……喔说起来，Terry你有喜欢的歌手或者组合之类的吗？（不对我好像还没有问你喜不喜欢音乐）”

 

林志炫白天忙了一天，晚上临要睡的时候突然想起昨天那个本子的事，于是又打开灯，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本子。他本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复这种陌生人的消息，哪知道翻开之后，一连两条消息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左右排开，右边那条还加上了有点搞笑的闪烁效果——这大概是某种一直不回复就会激发的强调机制。

 

“……”

 

林志炫心想这人可比二十年前的李骥要善解人意多了。李骥如果说这么长一段话而他没回复的话，那绝对绝对不会有下文了；到优客后期那段时间，不找他吵架都算好的。当然对二十年前的李骥来说，林志炫回个“嗯”都算是正常的回复，所以倒没有真的因为没回应而断过交流……除了最后一次。

 

不过有些事情过去太久，再重提或想起，难免带上了强烈的个人情绪渲染夸大。林志炫深谙这个道理，所以除了被拉着回头看的某些时候，他极少主动去想过去的东西。没有表露不代表没有怀念，但比起怀念，他更怕这种回忆是他自己虚构出的影子，而不是它真实的样子。

 

就像用趋势外推法求解的时候得到越靠后的数据误差越大一样，因为清晰的曲线只有短短的一段，过去和未来于他而言几乎一样模糊。由此他不能承认情感，不能相信执念，也不能强调情绪，否则就是直白的欺人欺己。

 

更何况还有未来。那总是值得期待的。

 

懒得走远去找笔，林志炫在床头随便摸了摸，很幸运有半支铅笔还卡在柜子的缝里。在床附近容易摸到的地方常年放着纸和笔是从《只为你唱》那时候留下的习惯，为了方便他在产生灵感的时候能及时记下来，不至于错过重要的东西。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作过曲，这支笔倒是一直忠实地躺在那里，就像一个沉默的朋友。

 

林志炫笑了。他把本子摊开，微微曲起腿，叠着一层被子在下面勉强凑合当软桌垫用，然后提笔。

 

他刚刚光顾着惊叹对方能连发两条这么长的消息，倒没注意看内容，现在，老实说，如果不是他确信自己没得失忆症，林志炫都要怀疑这是过去的自己发来的消息了……嗯……又或许他应该给李骥打个电话，问问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有没有一段时间在一个奇怪的本子上写日记？

 

“很抱歉我确实有点忙，没办法及时回复。祝贺你，做了决定的话就加油吧（我也为你高兴）！我觉得家业和唱歌可以兼顾呀，如果你喜欢的话（不过要注意沟通和协调，任何事情一意孤行都是办不成的喔）。上上个世纪的音乐，看来你很怀旧啰~只要还能听到那时候的音乐就不算错了时代，因为歌里的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而变化的。喔，我非常非常喜欢音乐，当然也有喜欢的歌手，比如”

 

林志炫笔下一顿。说到喜欢的歌手和组合，他当然可以直接写Air Supply或者别的什么，不过既然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那偶尔不诚实一次也……

 

——“比如林志炫呀，喔还有他早年那个组合优客李林，不知道你听说过吗？”

 

*

 

两点多才睡六点钟就起的李志先第二天明显地感觉到了体力不支。这种不适感在周季第三次用担忧的眼神看他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于是他无奈地提前关店，下午三点多就锁了门。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自他接手Ukulele’s以来最早的一次。

 

“老板，你体力不行啊。”

 

周季从后面猛地揽上李志先的肩，带得对方一个趔趄，“一天没有员工唆使你就累成这样，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

 

“……”

 

李志先心想还不都是你害的，我以前哪里会熬夜看东西。联想到那些视频的内容，李志先突然打了个激灵，把周季的手从自己身上剥下来——以前走在路上没有镜子可照所以没什么感觉，然而昨晚看了别人勾肩搭背之后，他总觉得这动作怪怪的，有点、有点说不出来的暧昧感。

 

“怎么了？”周季一脸莫名其妙，“你是嫌我太沉吗？”

 

“……没事，我昨天半夜扭伤了肩膀。”

 

“昨天半夜？”周季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李志先，心想这人编借口也不编个靠谱一点的，“你是跳了一晚上广播操吗？”

 

“……”

 

*

 

然后现在是什么情况？李志先默默看着已经非常熟练地摸到插座的周季给他告急的手机充电，心想这算是“跳了一夜广播操的新人”邀请“大学时候当过舞团领舞的前辈”到家里共同切磋舞技吗？

 

就在五分钟前，原本要在小区门口与他分别的周季以“昨天在姐姐婚礼上有了创作灵感”为由，跟着他一路到了家里，要一起讨论——按周季的话说，他原本打算等到晚上八九点钟在店里直接跟他讨论的，谁知道李志先身娇体弱到连三点钟都撑不过去，他只好“私闯民宅”……

 

但这难道怪我吗？李志先感到一丝丝头痛，总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我居然在没有打扫卫生的情况下把朋友带回家了！

 

I can’t believe it!!!

 

……

 

好像重点不太对。

 

李志先把视线从周季身上移开。对方对这个屋子的熟悉程度似乎一点也不比他低，这导致李志先原本准备好的一些开场白统统都派不上用场。不再管周季关于“我就知道这插座永远离人坐的地方有一段难受的距离”的抱怨，李志先悄悄溜进卧室，打算趁这个空档check一下那个神秘的本子。

 

两三天没有回复的Terry给他写了新的信息。这个事实让李志先眼前一亮，也不管周季随时可能进来看到他拿笔在空中乱画的诡异场景，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

 

“比如林志炫呀，喔还有他早年那个组合优客李林，不知道你听说过吗？”

 

Terry真像我的知音。李志先想起自己昨天熬夜听的歌，笑了，如果不是他确定自己没有梦游的习惯、如果不是这个本子上的字还会自动消失，他恐怕就要怀疑那些字都是他自言自语的对话了。和Terry交流起来总是让人感觉非常舒服而愉快的，他们有共同的爱好，现在甚至还有了共同的偶像。那种感觉就像在世界上找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不，这还不够准确，应该说像是找到了一个本以为只可能出现在书里画里的人物（1）——他与你的相处永远会按照你所想的方式发展，除了虚构，李志先想不到更合理的情形。

 

他决定不去想这里面玄幻的部分，而把一切归于巧合。李志先一向是个活在当下的人，这当下只要足够好，那么它究竟是怎么来的，甚至它是不是由某个人为了某种阴谋而给予他的梦境，他都不想去管。他只知道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他连续收获了两个好朋友，而且，李志先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种友谊可能会贯穿他此后的一生。

 

……这里面唯一比较糟糕的部分是他的两个朋友看起来都比他自己成熟，李志先有点绝望地想，难道这是为了补偿我缺失的父爱吗？

 

*

 

“谢谢你的建议！！我很明白做一件事需要互相之间沟通和协作的道理（尽管我此前所做的工作都是自己一个人为主），不过先前我好像确实有点忽略他的想法，呃，比如他今天突然到我家找我聊歌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觉得我有点怀旧，其实我家人都差不多啦，我小时候听的催眠曲都是一百多年前的歌呢哈哈哈。看你写给我的消息，你不是也一样吗？啊对我忘了讲，我家好多人都是优客李林和林志炫的粉丝呢！如果以后能见到你的话我可以带他们的初版专辑给你看，嘿嘿嘿~

（PS：想知道你最喜欢的歌是哪首呢？）”

 

“你果然很忙，又没有回复了。是说我们昨天聊到后来不知道干什么，时间又太晚不方便回去，我就直接让他在我家住了，晚上一起看视频~2013年的我是歌手那一系列视频那么经典你肯定看过的对吧！呃虽然我也是第一次看……好像不能强求别人看过呢，哈哈……我们看了第五期！没离开过真的好好听啊！！！而且看着现场版，看着林志炫的脸和动作听歌感觉更加好听啊！！！我朋友原来不是他粉丝都特别兴奋了，但是他说话和唱歌真的好不一样啊，刚刚开口的时候我俩在电脑前差点笑死……呃希望你不要因此拉黑我……同是一家粉就是一家人了！”

 

“你还是没有回复……希望你不是彻底丢了那个本子，祈祷……我觉得我要把我朋友带下坑了，我们这两天每天都偷懒提前下班回家补视频哈哈哈哈哈。啊对，不知道那个蛮可爱的，呃经纪人姑娘？是不是暗恋林先生啊，看到我是歌手里面她的一些表现有迷之指向性噫（不过也许是职业使然？我必须吐槽我朋友，看视频的时候他在旁边各种破坏气氛，还点评说那个姑娘的种种行为都表明她超级懂得如何抓到观众的关注度，将来一定会红……他简直有专业强迫症，社会学和心理学专业的人都这样吗？？）另外王子公主的故事也太苏了吧！！你没有看过那些视频的话一定要去看！！（虽然我觉得像这样到现在才去补那些视频的粉丝大概就我一个了..….）还有，补完这些视频之后我觉得我要给Making love out of nothing at all的词曲作者下跪！太棒了吧写出这样的歌！好希望将来我们也能创作出这样的歌啊……”

 

“咦，Terry你是真的丢了本子吗？还是在忙呀，那我暂时不吵你？”

 

突然爆红让林志炫的生活开始进入又一个充实的高峰。因此，当他在结束《我是歌手》第七期录制后的某一天，和经纪人商量完一些计划、做好当天的练习日常、处理了一些其他杂事之后，差不多到下午三点多，面对一个突然出现的闲暇空余，才突然想起……他仿佛已经有一周多没有打开那个本子了……

 

林志炫心态平静地从熟悉的地方摸出那个本子。反正卖完安利不管售后就跑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一回生二回熟嘛，出境入境进退两难也绝不认错，习惯了习惯了。

 

果然如他所料，李季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蹦出来，长长地铺开在纸上，仿佛提醒他已经太久没有看这个另类邮箱。林志炫大略看过去，这次的消息和以前不太一样，充满了让他感觉到紧张的感叹号（甚至是红色的），而且内容……

 

内容……

 

难道老花提前了？！

 

林志炫又阅读了一遍对方的话，确定这位叫李季的朋友是以一种非常轻松自然的口吻把“优客李林”和“林志炫”作为一百多年前的古董级收藏品提起，就好像在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事。

 

而且……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吧，但听别人这样夸自己，还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环境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林志炫怀着一颗微微惊吓的心又读了两遍李季（林：这总给我一种我的老友是我的迷弟的错觉）的来信。相比起扑面而来的粉丝力冲击，仿佛那个“经纪人姑娘是不是暗恋林先生”的句子都变得平淡无奇起来。

 

一个一百多年后的歌迷……Just for you.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这件事。说实在的，如果说他早年在父亲的印刷厂帮工的时候还有想过要为父辈经营的印刷厂的未来留下些什么，那么在此后几十年的歌手生涯中，他则几乎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歌会不会为一百年后的人们留下些什么更深远的意义。比起迷雾中的未来，似乎还是唱好现在的每一个音符更让他着迷——尽管如此，看到那些歌曲留下能穿越一个多世纪，带给那时候的人感动，他还是、还是非常非常满足。

 

“满足”这个词有一点刚刚好的味道。像世间所有的事情最后的结果一样，不会毫无遗憾，也不会毫无收获，但只要找到苦与乐中的平衡点，就不至于沉溺，而总能保持良好的心态来期待更多的可能。

 

林志炫突然有了做点什么的冲动。他拿起电话，连续拨了三个不同的号码、又一一删掉；编辑了半条朋友圈却觉得没什么意思；拿起笔想写点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个本子上无意识地写下“就让我停留让我停留在满布尘埃的旧信笺里而你依然是你”——而且这个本子非常靠谱地让那行字迅速消失了，并不留给当事人后悔的机会——最后他打开微博。

 

“我的她，看视频播出笑声不断，称赞沈妹子可爱漂亮又自然，肯定会大红，也对我们的表演非常满意，王子与公主的浪漫故事是‘我的她’想出来的”（2）

 

他不打算和全网的看客解释什么。就让这条神秘而突兀的微博成为他和“李季”之间独有的暗号吧——不知缘何，他总觉得依对方补起资料的速度，很快就会发现这条百年前的微博的……倘若那时候微博的数据库还在的话。

 

他很期待，那时候的消息。

 

未来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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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其实没啥意义的注释：

（1）很明显李志先同学把Terry当成了类似庄颜之于罗辑（刘慈欣《三体》）一样的存在。

（2）摘录自林先生13年3月9日的微博。这里的所谓暗语是对照李志先的消息写的。

 

作者的话：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感谢阴差阳错跨次元寄礼物的楼离姑娘，给粉丝提供了一个直面偶像的机会，笔芯。